【刘端端×李承泽】纵使相逢应不识(五十二)

演员×角色,有私设。


(五十二)重逢


很久以前,刘端端觉得感情和水是差不多的。不仅是太多会溺亡、太少会枯死的那种想法,更多的是一个人的感情很难让另一个人完全被这种感情覆盖住。人是复杂且矛盾的,许多需求甚至互相冲突,这也就是为什么亲密关系会经常呈现一种不稳定的状态,因为有一部分情感需求是没有被覆盖的,就像一部分皮肤泡在水里湿润而清凉,另一部分却在风吹日晒里承受着撕裂般的疼痛。


于是有些人选择找另一个人来填补空白,将另一部分的需求满足;也有些人选择让现存的关系做出改变,让对方去尝试涉足未知的领域。放在感情中就是接触其他人尝试暧昧,或者希望伴侣做更多的事满足自己。前者是背叛和空虚,后者又容易引发争吵,或是太过依赖对方导致关系变质。若是都不去选择,默默忍受这种荒诞的撕裂感,又容易陷入一种茫然的情绪中无法自拔,进而怀疑亲密关系的本质。


……但他和李承泽的关系又不太像水,因为刘端端并不指望从这段亲密关系里获取任何的慰藉或是依托,也不奢求李承泽能为他做出妥协或改变。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给予的一方,不论从阅历还是从身份而言他都没有索取的立场——可即便这样,他也依然会感受到某种不知来源的茫然和对自我的犹疑。


如果有人问刘端端,你爱李承泽吗?他会毫不犹豫地回答“爱”。但说到底,爱这个字太沉重,更何况刘端端对李承泽的情感比“爱”要复杂得多。或许其中只有40%是爱的感觉,然后有10%是同伴和同类的感觉,偶尔还有5%的纵容,5%的希冀。剩下的有20%都是他对那个无法释怀的注定结局的寄托,最后的20%,则是能够在他不求回报、殚精竭虑地付出时,支撑起那种种冒险行径的信念与骄傲。


当然,现实中并不会存在如饼状图那般清晰又泾渭分明的情感成分,更多的时候他会觉得五味杂陈。于是刘端端斟酌着自己的表情和态度,就好像在整理自己每一个身份的名片夹,而这一切在某种比“爱”还要复杂、还要更像谜团的情感拥簇下,以一种混乱的状态滋生出来,稍微松懈一分,下一秒就要泛滥成灾、变成有名有姓的乱葬岗,他将再也找不出最适合站在李承泽面前的“身份”。


尽管在白日里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论如何都不能失去与李承泽的直接联系,但刘端端依然在游移。上一次道别很仓促,甚至用“道别”这个词太过轻拿轻放,他觉得那像是“决裂”,如果想要重新拾回那段关系,他需要循序渐进,并且降低预期:只要能在政事上和自家二殿下有交流,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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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泽休息得很晚,最近朝堂纠纷四起,他也忙忙碌碌,直到后半夜才睡下,在并不长的时辰里,他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望不到边的黑暗,脚底下湿漉漉的,好像站在水边,突然月亮升起来,透过窗棂时他才看见满地黏腻的鲜血,带着腥味的空气后知后觉地钻入鼻腔。他麻木地向前走,踩出啪嗒啪嗒的血水,在鲜血的尽头他看到了令人浑身发冷的场景。


李承泽只觉得自己的视线像出现了停滞,迟钝又缓慢地放出了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染血面容,只是他分辨不出那到底是自己,还是刘端端。


李承泽骤然惊醒,紧接着院子里轻微的响声带动着他心脏猛地一跳,险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他明白这是有人进来了,并且是在谢必安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进来的。


京都城内能在不引起谢必安注意的前提下,进入内宅的人——他心中的备选答案寥寥无几。


西厢门打开就是后院,李承泽连外衫都来不及披上,便疾步走过去开了门——夜色昏沉,只有薄而轻的月光洒在院落里,树荫扫出一地明明灭灭。李承泽只觉得时间变得无比的漫长,连冷风都成了焦灼的催化,他定了定神,抬头看见不远处的墙根下立着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他回来了。


时隔三月,刘端端终于走进了二皇子府,久别重逢后李承泽应该感到欣喜的,但他只能像前日在尚书府时那样,愣在原地不敢再踏出一步。


他站在院子里,就好像什么都没变,只是出了一次远门。李承泽只觉得思绪混混沌沌,眼前的刘端端依旧是一袭青衫,腰间坠着系了丝绦的“池”字玉玦,连面容也同初见时一般无二,只是他看向李承泽的目光沉静又寻常,似一片不起波澜的湖。


于是李承泽忽然又觉得眼前的刘端端有些陌生。他好像和先前不一样,却又摸不透到底是什么地方有了改变。李承泽试图辨认他脸上淡淡笑意背后潜藏的东西,一无所获。


而刘端端甚至没有上前一步,他轻轻躬身施了一礼,开口道:“好久不见,二殿下可还安好。”



这话犹如一声惊雷炸响,李承泽像溺水的人突然惊慌失措地从水底挣脱、浮上水面一般,彻底地清醒了过来。早春的风还带着凉意,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看向刘端端的眼中多了些许难以置信。


“天气尚未转暖,还请殿下体恤己身。”刘端端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上前,他只是淡淡地笑着,疏离却又礼仪周全地开口道:“要不,我告知谢必安送殿下回房吧。”


李承泽终于彻底明白是什么东西消失了——刘端端以往看着他时,眼里的那种专注、温和与柔软的纵容,已经寻不见了。现在的他就好像真的只是二皇子府中的一个普通门客,一言一行都是距离感,周全得叫人挑不出毛病。


李承泽只感到一阵密密匝匝的疼痛从心脏蔓延开来,连话语都被梗死在喉咙。他闭口不言,刘端端也极有耐心地等,湿润的夜风横贯在二人之间,就好像分割开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你什么时候走。”半晌,李承泽咬着牙问。


“对不起,不过我不会再走了。殿下恨我也好、要赶我也罢,我都不会走了。”刘端端依旧站在夜色里,衣袂也沾染了夜里的冷霜,他语气轻缓,带着一丝微不可闻的试探:“为了得偿所愿,殿下也需要一把‘刀’,不是吗?”


这是刘端端最低的心理预期。若是李承泽始终无法释怀、无法接受他隐瞒的身份,连站在“门客”的位置都不能让对方满意——他会选择抹去自己在南庆所有的声名,尽力打消李承泽的疑虑,成为藏匿在暗处的刀。


这样,有朝一日李承泽成为万民敬仰的君王,所有的嗜杀污名都将由自己一人承担。


一本万利的生意,刘端端相信这张底牌的分量足够让李承泽放下成见,至少恢复到与他互通决策的程度。但眼前的人只是瞪着他,然后转身就要走。


“随你。”黑夜里,李承泽的声音有些发闷。


“……什么?”刘端端预设了无数种回答,却没想过这样的,他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李承泽的眼底都泛起了红,他转过来凶狠地瞪着自己的先生,语气里有抑制不住的颤抖:“这四年来,你在想什么、做什么,我都一概不知,甚至连身份也一样,若你不主动告知,我根本不会察觉。”


李承泽知道自己不该说这些,可是当刘端端站在他面前,生疏又刻意地称呼他为“二殿下”时,他还是忍不住感到委屈。


“所以,以后随你——毕竟我一向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置喙你的决定,京郊、公堂、牛栏街、鉴查院,这些年你不都做得很完美吗?何必要屈尊来这里询问我的意愿?”


你从来都没有给过我选择的可能,又何必要装作是迫不得已的抉择。


“那是因为……”刘端端试图为自己辩白,因为不想让李承泽蹚浑水,不想节外生枝,不想重蹈覆辙……


李承泽只觉得眼眶一阵阵酸胀。


“刘端端。”他一字一句地说出这个在舌尖萦绕了无数个日夜的名字,“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残忍?”


你凭什么这样若无其事,凭什么要把牺牲和付出当成理所应当。你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又在给予了我现实的期望后毁去美好的片段、剥夺选择的可能、然后一走了之,并在我濒临绝望的时候重新回到我面前,自以为是地说出这番残忍又疏离的话语。


我不要你做那把“刀”,也不要你一意孤行的牺牲。从得知你离开京都的那一刻我就开始后悔,我才发现比起你对我隐瞒的种种事实,我更害怕你会在我无法触及的地方遭遇不测——如果我知道你是为了顾及我的想法才把自己置于未知之中,我只会更加愧疚和悔恨。


——你又不是神祇,凭什么替我背负着这些活下去?



他在哭。


他的二殿下在哭。


刘端端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这质问尾音里的泣声,这让他自从翻入院墙后便一直维持的淡然假象顷刻破灭。他不顾被灌木和碎石刮破的衣襟慌忙走上前,映入眼中的是一张惨白的、沾着点点泪痕的脸庞,近看时他发现二殿下又消瘦了些,衣衫透出单薄的轮廓,他想要像以往那般去安慰对方,却又在双眼通红的李承泽面前手足无措,连拥抱的动作都停滞在半空。


“承泽……”他最终还是低声唤道,“对不起,我只是太担心了……”


“我没想瞒着你,只是觉得有些事让我一人承担就够了,我不敢让你涉险,我太担心、太害怕了,一想到你可能会因为知晓了这些事而被卷入到危险中,我就会觉得不如瞒着你。”


“对不起,我自以为站在保护者的立场,就能替你铺就一条平坦的路……以后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刘端端低声道,他终于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他不该凭着自己“扮演者”的身份自以为是地替李承泽做出种种安排,他并非他的傀儡,不需要在他编织的剧情里走上王座,而他的种种考虑到了最坏一步的预案在李承泽看来只会徒增不安,“如果还能有回转的余地,我不会再对承泽有所隐瞒,也不会再这样离开了,承泽想知道的我都会说出来,好吗?”


我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让承泽此生平安顺遂。所以隐瞒也好、一意孤行的付出也罢,都是为了让你得偿所愿。


李承泽抬起头望向他数月不见的先生,而对方也看着他——眼神是可以骗人的,可是那注视热烈而温柔,藏着炽热翻涌的情绪,除了一如既往的纵容与温和,甚至还多了一丝甘愿赴死的决心——他知道,这是先生从来都不屑于去“伪装”的爱。


他重重地拉上了刘端端的衣襟,一个绝望的、孤注一掷的吻落在他的唇间。



——去他妈的剧情,去他妈的世界。


这是三更声响起前,刘端端脑中残余的最后一个想法。




tbc.

中秋节快乐呀~

最近忙着搞汇报,文笔文风感觉退步了🆘如有bug我以后找时间修……

其实还有一个中秋的番外,写了一半,但是有点怪,不是那种很常规的……如果有人想看的话我争取再写点,说不定假期结束前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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