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端端×李承泽】纵使相逢应不识(五十六)

演员×角色,有私设。


(五十六)谋划


微风在水面上叠出一层层涟漪,又被商船破开的波纹推回去,水波荡漾间映出一道灿色阳光,鱼鳞似的斑点随着水纹起伏,显出一派安定祥和的初夏风光。


此番出行明面上的旨意是安排在八月,各方刻意透露出的消息也是如此,可实际上李承泽早就从庆帝那里接到密旨,赶在五月就启了程。为了不被察觉端倪,李承泽除了谢必安和两个号称是二皇子府小厮、实际上是闲池阁探子的人,还有在临行前一刻才悄悄装作打渔人、抄小道上船的刘端端以外,什么仆从都没带。


用刘端端的话说,轻车简从才是上策,只要有他在,这一路出不了什么大乱子。李承泽自然对自家先生百般信任,只是他依然有些忧虑地站在船尾,望着江中不断翻卷的细小水流。此次下江南他伪装的身份是买卖绸缎布匹的商人,大船行得平稳,连上了浪头都没有太大的颠簸,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有隐隐的不安之感。


“怎么了——承泽有心事吗?”刘端端原本在跟几个探子分派到江南后的事务,忽然瞧着李承泽情绪有些低落,便遣散了那两人,走过去轻轻拍抚他的肩膀,“这次去江南,也是难得的放松机会,不如真就把它当做是一次游历。”


熟悉的温润气息萦绕在耳畔,李承泽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一些,他低声喃喃着:“先前因为范闲带使团北上一事,朝堂上众说纷纭,我又在此时离京,无法及时知悉京中局势,日后……恐会生变。”


“原来承泽是担忧这个。”刘端端了然地点点头,让自家殿下眉头紧蹙的症结还是在京都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官员身上。贪腐的案子历来不好办,李承泽若是长时间不在京城,时局变化后难免跟他一派的官员又生出二心、反咬一口。


覆而出之,堕地乃走,虽有敏者,莫措其手。他按捺住自己习惯性发出的叹息,转而踱到被风刮得猎猎作响的商旗下,不着痕迹地为李承泽挡住风口:“其实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政变夺权玩的就是情报和人心,所以承泽也要牢记这样一句话,所有人都有可能出卖你……”


“可是你不会。”李承泽忽然打断了刘端端的话,他抬起眼睛望向自己的先生,似乎在确认那双带笑的眸子里是否还蕴藏着一贯的温润暖意,话语间小心翼翼堆砌起来的坚定让刘端端心底一阵酸软,于是他像往常那样用怀抱来回答自己的殿下:“是的,我不会——我永远和承泽站在一起。”


李承泽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答案,这让他躁动不安的心逐渐平和了下来,终于能够静下心跟自己的先生说起最近发生的几件大事:“……离京的前日,陛下召见了我和太子,还有——范闲。”


哦,原来比起官员,这才是最大症结。刘端端立刻懂了,肯定是庆帝又搞了什么和原作差不多内容的幺蛾子:“想必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吧,不过承泽也不必忧心,他的话不做数的……”


全天下敢说庆帝的话“不做数”的人,除了刘端端可能没有第二个了。李承泽纵然早就知道刘端端对庆帝抱有不满,但蓦然听到这话还是被唬了一跳,忙要去拦他:“先生当心被——”


“别担心,这里没有外人。”刘端端深知对李承泽来说庆帝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他反握住那双被风吹得微冷的手,拢在手心里捂热:“不论他说了什么,承泽都不必在意。毕竟在他眼里所有人都是随意摆布的棋子,与其揣测帝王心,不如另谋生路。”


——直白一点说,刘端端要做那个掀翻棋盘的人,他要把执棋者和裁判席一起拉入这波云诡谲的乱局,不让任何人置身事外,方才补偿得了李承泽这些年经历的种种不堪。他垂下眼眸,摩挲着二殿下细瘦的指骨,又道:“依承泽之见,他为什么要召见你们?”


“那一天陛下亲自下了旨意,要范闲出使北齐,换回言冰云。”李承泽只觉得一阵暖意从指尖延展到了心脏,令他不舍抽离,“他对范闲颇为重视,胜过我和太子许多……恐怕此举意在敲打,陛下——对我们在朝中的势力太过清楚了。”


不止是清楚,恐怕这些势力中有不少都是庆帝指派过来的。刘端端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庆帝的动机,虽然他自从获得了李承泽的信任之后就一直不停地帮对方筛选、甄别,但到底自己不是朝堂中人,对这些大部分原作里一笔带过的路人甲乙丙丁没有详细背调,所以也无法保证其中有多少是真的站在二皇子一派。思及此处,他缓声提出一个大逆不道的问题:“假若明日宫内就生变,承泽觉得有多少人会站在我们这边?”


“……”李承泽没有言语,只是攥着他的手更紧了些。于是刘端端也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他叹了口气,目光移向两岸缓缓后退的群山,话语间是一贯的温和:“承泽,我要你做的不仅仅是收买人心——更要把他们都彻底拉到这条船上。”


船行千里而不倒不沉,固然是靠掌管航行方向的主心骨,但被利益捆绑在这条船上的“客人”同样重要。不能指望被金钱利诱上船的人会有“共存亡”的觉悟,唯一的方法是在痛苦挣扎的人面前堆砌起梦幻般的未来泡影、并给予唯一的实现通道,再斩断所有退路,让所有站在船上的人步调一致:他们有渴求有欲念,并除此之外别无选择,这些堆砌在一起才能构成所谓的“矢志不移”。


“先生曾经说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利,但刚才的话似乎不同。”李承泽怔了怔,他这些年结交官员时除了利诱之外,也有注重“攻心”,可这好像跟先生今天说的仍旧不太一样。


“现在六部之中,哪些是在为承泽做事的?”刘端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起对方在六部的布置,这般绝密的话题,李承泽却答得毫不犹豫:“吏部左侍郎谢伶君,吏部司务邹祎泽……兵部侍郎徐子旷……”


“若我没有判断错误,这些起码都是正二品以上的官职。”刘端端对人名没多大印象,但至少还能排排官职顺序,“这些大官在朝堂论辩上当然有用,但是承泽有没有想过,真到了起事的时候他们是会给予我们支持,还是会站在陛下那边?”


李承泽有些犹豫。如今的陛下在百官眼中还算盛年之际,治国方策也宏伟有道,这些朝中重臣或许并不会那么冒进地做出选择。他低头看着船尾划出的水波,道:“先生是说,他们的位置决定了几乎没有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叛上的事儿。”


“对,一个人思考和决策的角度取决于他所处的位置,不能指望那些有军功、有圣眷,又有家底的老腐朽敢跟着我们玩命。”刘端端记得闲池阁好像也是这样组建起来的,原身选的管事人里没有一个出身名门望族,“所以,如果目标是快速夺权,把方向定在那些中高层官员和将领身上是不对的。”


刘端端深谙谋逆要“自下而上”的道理,自觉在策划一场合乎历史规律的叛乱,可李承泽听得那么认真,恍惚间他觉得自己正在一手养出犯上谋逆的皇子:“承泽回京以后,不妨多找找不受重用、未被发掘,尤其是心怀愤懑的人,并且要让这些人知道,你才是他们唯一出头的机会。”


“唯一”,是问题的关键所在。李承泽必须要在这些人面前表现出不可替代性,以此强化从属关系,几乎没有任何一个底层官士会拒绝拥立之功,也几乎没有人会眼睁睁看着唯一的机会溜走。


李承泽思考着这番话背后的分量。自13岁起就临朝听政的他很清楚,如今的庆国虽看上去强盛,但仍旧不乏上行下效、贤人无用的荒唐事儿,尤其是在军队这种层级分明又手握重兵的地方,果然下一秒刘端端就提到了:“禁军、京都守备队里很适合这么做,如果最终能架空中高层的将领就再好不过。而文官朝堂自然也可以这样。”


“文官……”李承泽思忖半晌,似乎明白了什么:“先生指的是从出身寒门的读书人开始?”


“是,但也不是。”刘端端笑了笑,他的方法有些冒进,或许要到后期才能尝试,也或许直至登基也不能做,“可能有那么一天,承泽可以从鉴查院的职出发,挑起官员间的矛盾,让某些人为你所用。”


鉴查院独得庆帝信任,专揽庆国上下各方大权,在权责划分不明确的官吏体系下,它获得了六部和其他两院的大量分权。其中最深受其害的就是都察院、大理寺和刑部,在原作里都没什么出场的戏份,更别说现实里不知失去了多少捞油水、升官职的机会。


所以有一步险棋,就是让这些人知道只有李承泽登基,他们才能走上平稳仕途。


“……就比如那个大理寺正,我记得承泽提起过,资历能力也都不错。坦白说,他自己比言若海如何,他的儿子比言冰云又如何?”刘端端随口举了个例子,这位大理寺正好像是姓谢,在牛栏街一案时曾试图上报参议,却被大理寺卿驳回,“这么多年了,他不为自己打算,也要为自家的儿子的前途命运考虑考虑吧。”


只是这事儿少不了要利用鉴查院,在他和陈院长尚未谈成之前,风险还是挺大的。刘端端一提起陈萍萍就有些挫败之感,时至今日他都没能从院长那里要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最多是不让庆帝对李承泽有进一步的怀疑……但即便是这样,也让他耗费了大半的精力去示好。


李承泽几乎被刘端端的这番话惊到无所适从,能轻描淡写地说出“利用鉴查院”这个计谋的,全天下也就只有他的先生了。他深知这计划一本万利却不易实现,需要待他进一步在朝堂中站稳脚跟,才可以初步尝试,所以现下他更担忧的是自家先生为何总是表现得这般冒进与不设防:“朝堂间的事交给我,先生万不可自己涉险。”


“好好好,我不介入,都交给承泽。”刘端端不问都知道自家殿下又在忧虑什么,他无奈地笑了笑,换了个稍微轻松的话题:“对了,江南的贪腐案子,承泽打算从什么地方查起?”


“历朝历代在水利上贪腐的方式和手法不外乎八个字,‘文官在前,武官在后’。”提起到江南的正事,李承泽显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始谈起此行的布置。在运河修筑上,文官的权限决定了他们可以在前期采购工程所用的物料时,虚报用料费用和数量,以此套取经费,刘端端觉得这就类似于现代“招标”环节;负责筑堤、打坝施工的武官,则可以在后期开工后虚报土石、劳工费用等,以获得更多工程款——总的来说,能薅下油水的地方不要太多。


“苏州运河这一案定然也跳不出这个定律,只是需要查出证据。”李承泽对江南的局势不太乐观,能悍然刺杀朝廷御史的地方,肯定层层禁严,物证银钱不好找,但贪腐环节上涉及的人那么多,总不至于是铁板一块,“就像先生说的那样,把方向定在那些中高层官员身上是不对的,我打算——从民众中查起。”


“是啊,民众——瞒得了一时,瞒不了天下这么多双眼睛。”刘端端认同地点点头,他刚才跟闲池阁的探子也是这般吩咐的,苏州城的街头巷尾里蕴含着比衙门府邸更多的秘密,而且大部分不止是和朝政有关的。


坦白说,刘端端对江南官场没兴趣,政治资源是需要花大力气、放长线钓大鱼的投资,他没这个耐心,李承泽也没时间,所以此行除了查案以外,他看上的是隐藏在江南风土人情下的“物质资源”。


江南一带商业气息繁重而成熟,和东夷城有得一比,原作里由叶轻眉一手成立、富甲天下的“三大坊”就分布在江南诸州间。刘端端之前虽从未去过江南,却也从原身记忆里得知闲池阁在此地也扩张了势力,以养怡堂这一集医馆、药坊、修养为一体的铺号为中心,衍生出了看上去与之毫无关系的餐饮、木工机巧等行当,甚至还有点茶、剧院、书阁一类的文化产业。这延展能力让刘端端不禁再一次怀疑原身到底是个什么身份,才能在江南分一杯羹?



tbc.

连上七天班,今天睡了12小时www赶来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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